显然,邓健越说越起劲了,此时,又道:“现在这些人,既是直接冲着你来的,我倒是不担心他们搜罗你什么致命的罪证,真正担心的,却是你性子不好,若是到时候,你耐心不好,和他们发生了什么冲突,那么反使你成了众矢之的了。”
邓健说得苦口婆心,他倒是忘了自己是什么性子,反来说叶春秋的性子不好了。
其实叶春秋对此也是略有耳闻的,理论上来说,有些御史是最善碰瓷的,既然搜罗不到你的罪证,就不断地挑衅和惹怒你,让你忍无可忍,一旦做出了什么过激的行为,那么罪证就是现成的了。
最可怕的是,这个时代的风气也是如此,御史往往是被人尊重的职业,无论你有理没理,你但凡和御史有什么不痛快,即便是你对了,是他们有错,别人也只会说你这个人没有容人之量,心胸狭隘。
所以这御史被誉为是苍蝇,却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何况,既然是有的放矢,专门盯着你来死磕,肯定也是有准备的。
这种人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前途,就算是因为如此而罢了官,可只要背后的大佬还记着他的恩情,而且他们通过碰瓷叶春秋,已树立起了不畏**的形象,即便是丢了乌纱帽,用不了多久,又能起复的。
叶春秋反而露出笑容,道:“噢,我知道了。”
“你还笑得出?知道?你知道个什么!”邓健见叶春秋轻描淡写的样子,反而怒了,道:“你什么都说知道、知道,真以为得了圣眷,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叫你小心谨慎,你要听进去。”
叶春秋只好道:“喔,那我听进去了。”
邓健又道:“要记在心里。”
叶春秋汗颜道:“是是是,与邓兄许久不来了,不妨就留在这里用个便饭吧。”
“不了。”邓健摇摇头道:“我倒也想,可是还得赶回宫里去,只是心里有些担心,方才抽了空赶来,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呢。”
叶春秋其实并不在乎邓健所提供的信息,他更在乎邓健将自己当做真正可以无条件信任的朋友,于是起身道:“听说邓兄过些日子又要回都察院了?”
邓健这时倒是沉默起来,顿了一下,突然一笑道:“别人都以为我傻,其实我不傻,我知道上头的意思,不过是想让我做开路先锋罢了,这……极有可能是要粉身碎骨的,不过……无妨,我骨头硬,若是真能有益于国家,这又何妨呢?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你将它看得如泰山一样重,反是落入了俗套了。”
这便是邓健啊!
叶春秋心里感叹!
其实若是邓健真的傻,他的种种行为,你可以称之为鲁莽。
可人家能金榜题名,说明是不傻的,官场里的事,他可能比谁都看得清楚,可明明知道什么是利,什么害,偏生他却依然要去做。
这便是真正的虽千万人、吾往矣了。
古来的圣贤,怕也不过如此吧,就如那文天祥,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只要骨头微微软一些,便依旧可以得到荣华富贵吗?他显然是知道的,或者说,他比谁都清楚,他知道他在选择一条死路,粉身碎骨,苦不堪言,可他依然这样走,含笑着通往地狱。
宗室是肯定不好惹的,人家不敢对付庙堂上的诸公,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右都御使吗?某种程度来说,这一次邓健已经做好了头破血流的准备了。
可他很清楚宗室绝俸对大明的好处,所以明知被人利用,明知道有可能将自己处于险境,却也泰然处之,叶春秋有了风险,他很利索地跑过来通风报信,告诫叶春秋做人要沉住气,不要莽撞,可自己却是欢愉地走上了作死的道路。
叶春秋沉默了,沉默了良久,他才勉强挤出笑容道:“邓兄,小心了。”
邓健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