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年长,且是老子门徒,我师计然亦是。则前辈不是师叔,又作何解?
关尹喜大悟:贤契原来是计师兄传人,这便是矣。
于是重新叙礼,分坐于青石两侧。关尹喜就袖中掏出《道德经》来,递与范蠡:我师西去之时,命我于今年本月今日,于此处等待陶朱公来,将此经传之。却未料竟是计师兄贤徒,并无外人,那便正好,所谓肥水不留外人之田也。
范蠡双手接过,将手一扬。那书卷便化作一只仙鹤,飞上枝头停憩。
关尹喜笑道:陶朱公居官为相,领兵为将,经商以至千金之富,修道又能通玄,真天地之间奇才,贫道万不能及。趁此无聊,何不手谈一局,快意人生?
范蠡:长者之命,敢不依从?只是无枰少棋,师叔莫非欲要舌战?
尹喜:若要舌战,岂不辜负此鹿脯仙酿?
说罢,将壶中之酒斟入玉盏,顿时香气四溢;又就盘中扯下一块鹿脯,递予范蠡,自己也撕一块,分吃对饮。
范蠡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心下讶异,不知他要如何对弈。
尹喜莫测高深,放下酒盏,对面前青石用袖一拂。那巨石便即平展光滑,如同桌案。又伸指凌空虚划,纵横各十九笔,那石案上就现出一面棋盘,深入盈分,如琢似刻。
范蠡喜悟,遂伸手向后,就地上抓起一把黑石,在掌心中轻轻抚弄一番,再置于对方案角,便成扁圆黑子;又捉一把白石,以道家真功抚摸,瞬间便成白子,放置自己案角。
黑者全墨,白者全白,皆都晶莹如玉,闪闪发亮,望之可爱。
两位仙翁面面相觑,各抚掌大笑,于是吃肉喝酒,开怀对弈。
尹喜见陶朱公让于自己执黑,也不客气,信手拈子,下在乾宫四四之位;范蠡知道师叔客气,顺手应以白子,下在艮位,横三纵四。二人一来一往,便即攻守连环,渐渐入神。
不料此时,山上下来一位樵子,路过松林,窥见有二翁着弈手谈,大感兴味,亦便走近,将斧头及柴捆放置松下,袖手旁观。
不料只这一盘棋局,山中不知岁月,人间不知数十春秋,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那樵子只顾贪看仙着棋路,浑然不知身旁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一局未终,脚下败叶已经没踝,松下柴捆复变树丛,斧柄已经朽不能用。
中国历代皆有樵子入山遇仙,观棋以至烂柯传说,此为最早版本。
尹喜与范蠡一局棋罢,黑子只争白子半目,终为双活之局,下个平手。
日光已暗,晚霞满山,树林遍披黄金之色。壶中之酒方尽,盘中鹿脯将完。尹喜略数棋目,哈哈大笑,将手一招,满枰黑白子皆入袖中。刚要起身,忽见枰傍樵子,不由大惊。
范蠡回头,看到樵夫,暗道不好。于是问道:樵子何来,怎地误入此处?
那樵子被问,回过神来:小儿本是山下容邑赵家村人氏,姓周名咸,世代务农。因七日之后便是小人婚期,故入山打柴伐木,以备办理宴席之用。未料巧逢二位松下弈棋,贪看仙家妙招,竟忘归途;兼且冲撞仙翁,有失回避,死罪,死罪!
说罢,便要回身挑柴下山。忽见柴捆无踪,斧柄柯朽,只余斧头。
樵子大惊道:此事为何?这可真是奇哉,怪也!
尹喜摇头:原来如此。岂非天意?只是罪过不小,有亏此位周樵。
那周姓樵子双眼发呆,不知他所念何辞。
范蠡笑道:虽是罪过,但此等缘法,亦非常人所能遇到。此位樵哥,我来问你,据你方才所云,说要七日之后成婚。你妻可是赵家之女,父名茂才,女唤芝女?
周樵大吃一惊:我家之事,你却怎生知道?
话未说完,继又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