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
如凝固静止的背影,已持续了整整近万年的时间。
在这近万年的时光中,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单膝跪在巨大的青铜雕像面前。
因佩斯面色发白地站在石殿的角落,望着自家震怒状态的君主,与那位无论自家君主怎么说,都没有任何言语动静的王权者,完全不知该如何劝阻。
两难的他,只能将目光投向石殿内那尊青铜雕像。
然后谦卑地低下头颅,祈求伟大的帝国之主在天有灵,能缓和、消弭两位王权者间的冲突。
“阿尔弗雷德!你还要在此地困坐多久?你难道以为这样就能赎清你的罪孽?!”
艾倪克斯横眉冷竖地望着如石像般的背影,厉声喝问。
终于。
背对着她的身影抬起了低下了万年的头颅,仰望着由他亲手铸就的青铜雕像。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音节都有如青铜古钟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从来没有认为我还能赎清我的罪孽,我背叛我的神明,也背叛我的帝国,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这世间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艾倪克斯冷冷讥讽道“这世间再无一处你的容身之地?那你为何不去死?
宁愿以这种可笑至极,毫无用处的办法来认罪,也不愿重新出世为重建帝国出力?
你究竟是在认罪,还是只为了减轻你内心的痛苦?”
仍旧保持着跪姿的男人轻声道“艾倪克斯,随你怎么说便是,我早已……”
“他归来了。”
艾倪克斯不耐烦而粗暴地打断了他。
而后。
石殿内便是如永夜般的静默。
这一瞬间,因佩斯察觉到石殿的温度在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攀升,炽热的高温甚至扭曲模糊了空气,出现了重重幻象。
被称作阿尔弗雷德的男人怔怔跪在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身前由自己亲手铸就的青铜雕像,望着已经朝拜了万年之久的青铜雕像。
他曾向眼前的男人宣誓效忠,以骑士之礼守护在他的身侧千年之久,并在他离去前郑重承诺会在他走后代替他守护这座由他们共同铸就的帝国,保护好大家。
可是最后……
他却没有做到。
在帝国危亡之际,他陷入了信仰与忠诚间两难抉择的困境。
一方面,是他所信奉的神明责令他在这场大战中保持中立,不得插手涉足,而另一方面,是大家一同建造的帝国身处风雨飘摇之际,曾经的同伴接二连三地倒在战场之上。
而等他下定决心做出属于自己的抉择时,帝国却已被彻底倾覆。
昔日的同伴沦为一具具再也醒不来的尸体,曾经视若挚爱的女子,站在了帝国的对立面,亲手推翻了属于他们的帝国。
当他终于挣脱枷锁,做出最后的选择时,一切却都已无力回天。
太晚了。
他们共同亲手铸造的浮空帝城,被他挚爱的女子砸落尘世。
帝国最后的机会,因为他在信仰与忠诚间的艰难抉择而从指间流过。
在这赎罪的万年中,他曾无数次幻想,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是否还会迟疑半刻?
可是人生,从来没有重来一次。
恍惚间,跪着的男人竟是身子摇摇欲坠地艰难站起。
他真的很想逆流时光长河,去往他做出错误选择的过去,去往一切都还为时不晚的时候。
这一次,他将再不会迷茫,不会有半点迟疑。
站在一旁角落的因佩斯已是满目惊悸,承受着难以形容的重压,双膝以一种极为缓慢,却不可阻挡的趋势缓缓下弯。
哪怕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在这一刻跪下,但此时石殿内涌动的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