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父子(1 / 4)

立春后,朔京城不再下雪,细雨转而落个不停,绵绵密密像是没有尽头。

皇宫之中,却并无新的一年的欢喜生机,文宣帝病的愈发严重,宫人们神情沉沉,连带着春雨,也染出一层郁气。

寝殿门被打开,四皇子广朔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些日子,他来看文宣帝来的很勤。文宣帝本就宠爱这个儿子,内侍都见怪不怪,虽不敢明着议论,可宫人们私下里却心中暗暗思忖,虽然如今是广延为太子,可日后皇位究竟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寝殿里,文宣帝躺在塌上,望着龙塌上明黄色的帐幔出神。

近几日,他让兰贵妃不必日日往这头跑,倒不是别的,只怕落在外人眼中,传些流言出去。人心难测,倘若是从前还无碍,只是如今他连上朝都困难,只怕也并不能如从前一般将兰贵妃母子护的安好。

想到广朔,文宣帝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广朔极好,德才兼备,又孝顺,抛开其他来说,倘若再多一分果断与冷情,就是大魏难得的英明帝王。不过正是因为他的仁慈与心软,才让文宣帝对他另眼相待——因为这样的广朔,才像自己的儿子。

可惜的是,纵然如此,文宣帝也无法在这个关头改立储君,将皇位交到广朔的手上。一旦他这么做,朝廷必然大乱,依照广延的个性,只怕立刻就会上演皇室子弟操戈相对,血溅大殿的一幕。

如若他正当壮年,就还能将这一切压得下去,但他已经老了,这么些年,朝臣们追随广朔的追随广朔,追随广延的追随广延,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也根本控制不住。

可是……终究还是要做一个结果。

外头的门发出轻微的响动,文宣帝一怔,以为是宫人,紧接着,广延的声音响了起来:“父皇……睡着了吗?”

来人竟是广延。

他手里提着一个红木篮子,看见躺在塌上的文宣帝作势要起身,连忙上前,扶着文宣帝起来,靠在床头上,又叫了一声“父皇”。

“……你怎么来了?”文宣帝问,甫一说话,便惊觉自己嗓子沙哑的出奇。

“听闻父皇生病,儿臣心中惶恐……”广延似是有些紧张,“思来想去,还是斗胆进宫来看看父皇,父皇龙体可康健?”

广延自来跋扈嚣张,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等惶恐无助的神情,文宣帝看着他,忽而叹了口气。

自打徐敬甫出事后,广延便不怎么来宫里了。文宣帝当然清楚,过去广延同徐敬甫走得近,是怕自己被徐敬甫连累,刻意避开风头。文宣帝心中亦是对广延恼怒,也的确因为徐敬甫的关系,看他格外厌恶。

但,广延毕竟是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并不多。

所以这就是广延为何到现在,还安然无恙的原因。那是因为大理寺的人得了文宣帝的口谕,所有与徐敬甫相关的案子中,全都绕过了太子广延。

见文宣帝一直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广延有些不安,下意识的去揭红木篮,从里面端出一小碗汤羹来。

“父皇,这是儿臣去御膳房令人熬的参汤。”广延惴惴开口,“父皇喝一点吧。”

文宣帝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广延小的时候,广朔还没有出生,他只有广延这么一个嫡长子,也曾真心的爱护过。那时候广延才四岁,也不如现在这般暴虐无情,还是个只有丁点高的小孩子。

张皇后给了广延一碗甜汤,广延舍不得吃,巴巴的从坤宁宫抱着碗一路跑到了御书房,身后追来的乳母惶恐下跪求饶,文宣帝将广延抱在膝头,笑问:“你端着这碗来找朕做什么?”

“父皇,”小孩子话都说不太清楚,有些含糊,将碗费力的往他嘴边举,“这个好喝,父皇喝一点吧!”